浮生讲故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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及笄那天,我被退婚,只有他如暖风,带我走出泥沼

1  

我及笄那天,雪下的很大,他说要退婚。  

“微臣才疏学浅,胸无点墨,不敢误阿汝,还请皇上收回成命。”  

书房内,苏澄跪在地上,行礼向当朝圣上,缓缓说道,连余光都不曾赏赐给我。  

我呆呆地站在一旁,歪着头,不知道说什么才好。  

仿佛屋外的风透过纸窗,一点一点,渗进我的骨髓,侵蚀着我。  

“你是当朝最小的状元郎,不算辱没小汝,不必自谦。”  

皇帝舅舅皱着眉头,眼神中有万般不解。  

“请皇上收回成命。”  

苏澄不回答,只是一个劲地说着,好像贬低自己就能逃离我,离开我。  

皇帝舅舅一言不发,漠然地看着苏澄,一副绝不允准的模样。  

我看着一直重复话语的苏澄。  

想起前年,只大我三岁的苏澄跑了两条街,满京城给我找桃花酥的情形。  

我不想看他为难。  

“舅舅,苏澄说得确实有道理,我对他也并无男女之情,倒不如就此作罢。”  

此话一出,书房内的两人寂静无声,仿佛此刻连宣纸吹落都是巨响。  

舅舅率先反应过来,手重重地拍在桌上。  

舅舅从来不曾对我动怒,只是这回,他一反常态地吼道:“荒唐!”  

随着吼叫声,玉白的瓷杯应声落地,四分五裂,发出清脆的响声。  

但那丝毫没有影响事情的进展。  

苏澄还是我认识的那样,不卑不亢地坚持着,从来不会改变他认定的事情。  

“请皇上,收回成命。”  

他重重地磕头,地面传来沉闷的声音,额头上渗出丝丝血迹。  

“舅舅,应允他吧。”  

我将手缩进袖中,用力地掐着自己的掌心,努力让自己语气平静些。  

屋外,枝头的雪不堪重负,一倾而下,隐匿于雪地。  

“阿汝,多谢。”苏澄望着我,轻声说着。  

我从袖中拿出手帕,递给他。  

“擦擦吧,流血了。”  

他抿嘴不说话,轻轻地从我手中抽出手帕。  

丝绸质地的帕子从我指尖滑走,莫名让我多了一丝失落。  

“苏澄,今日是我生辰。”  

踏在雪上的脚步止住了,我也随之站在原地,等候他的回答。  

“阿汝,抱歉。”  

他以为我在怨他。  

不是这样的。  

“苏澄,你还没祝我生辰快乐。”  

我转过身,眼神直直地盯着他。  

极小的雪花,落在他的眉间,拂过他额前的碎发,在悄无声息中融化。  

苏澄嘴巴一张一合,似乎对我的话很诧异。  

“我不怨你。给我个祝福吧,苏澄。”  

我继续向前走,他在后面跟着我,亦步亦趋,雪地上落下深深浅浅的脚印。  

“阿汝,生辰快乐。”  

我站在红墙外,上马车前,他扯住我的衣袖,一如先前我拽住他的那般模样执拗,吞吞吐吐地说出那句话。  

我垂下眸,微微点头,便转身上了马车。  

3  

马车缓缓行进,朱红的宫墙渐渐消失在视线中。  

我合上帘子,慢慢闭上双眼,静静听着车轮辘辘的声音。  

“小姐,生辰快乐。”  

马车前室传来粗犷而又熟悉的声音。  

我掀开帘子,朝前面正在驾车的达叔回话,声音随着马车的颠簸而略有颤抖。  

“谢谢达叔。”  

并不知情的达叔,以为我是专程带去被圣上褒奖,满心欢喜,露出爽朗的笑声。  

马儿随着达叔的牵动发出小声的嘶鸣,仿佛也在向我表示祝贺。  

我依在窗边,眼泪一滴一滴,顺着脸颊划落。  

回到府中,已是酉时。  

宴请的宾客早已散去。  

娘亲站在院子里,撑着伞,好像等了很久。

她走过来,招呼我用膳,语气淡淡的,好像并不知晓事情。  

“娘,屋外冷,快进去吧。”  

我接过她的伞,带着娘亲回到饭桌前。  

原本应该是语笑喧阗的时刻,整个饭桌却寂静无声。  

娘亲发出低声而又克制的抽泣,捂着脸,被爹爹拽入怀中。  

方才整理好的心情,在听到娘亲心疼我的哭声时,立马溃不成军。  

我努力压抑着眼眶里的泪水,嘴巴抿成一条线。  

爹爹看着我,发出沉重的叹息声。  

正在我思索着如何开口时,爹爹率先发话。  

“阿汝,坐下吃饭吧。”  

“皇宫里派人传话了,事情我和你娘亲都已经知晓了。”  

“今日之事,只怪那苏小子有眼无珠,你二人有缘无分。”  

“切勿郁结于心,伤了自己。”  

红日渐渐隐匿于远处的山峦间,引得晚霞更带了些许暗淡。  

我低下头,强压心中的酸楚,应允着。  

4  

距离生辰之日,已过一月有余。  

我与苏澄的联系,也断在了那一天。  

听小枝说,苏澄从临云带了个女子回来。  

我皱着眉头,将捻起的糖糕再次放回盒中,一脸认真地问:“半年前,苏澄前去赈灾的那个临云?”  

小枝迟疑地观察着我的表情,随后点了点头。  

“果然,凡事发生都不是无依无凭。”  

“京城的冬日,倒是愈发冷了。”  

我扯了扯身上的大袄,静静地听着她讲话。  

“听说那姑娘极为通透,才情了得,似谪仙人。”  

“一首《十一月四日风雨大作》,引得文人墨客惊叹连连。”  

“听说连皇后都有所耳闻,打算请她在几日后的上元节宫宴展示展示。”  

我眼神一暗,掩饰般地理了理衣袖,淡淡地回复:“苏澄一向钟情诗词歌赋,爱慕那位姑娘也算是入情入理。”  

小枝撅着嘴,站到我身后,给我捏肩,满脸不以为然地护短。  

“不过听外头人说,样貌仅算清秀,必然比不得小姐。”  

“更何况……”  

小枝的声音仿佛慢慢在变小,然后变得虚无。  

我恍惚着,抬头望向前方,感觉到一阵头晕目眩。  

猛然低头,裙摆触及到的地面忽然变成了深不见底黑洞,像是正在等待我,等着我跳下去。  

我用力蜷缩着,胳膊撞到桌角,哐当一声,吓醒了迷糊的自己。  

小枝慌慌张张地站到我面前,替我揉着胳膊。  

眼泪止不住地从眼角溢出,一滴一滴,落在衣衫上,一点一点浸透。  

“小姐,我这就去拿药膏。”  

小枝以为我磕得很重,打开门,匆忙转身。  

其实不重的,只是难过来得太仓促,突如其然,而我又不足够坚强。  

她慌忙地冲出门。  

等我擦干泪抬头望向外面时,原本被打开发出吱呀响声的门,此刻还留有轻微的晃动。  

屋外的雪花偷偷溜进这里,闪烁在空气里,然后缓缓坠落,化成一摊又一摊细看才能发现的痕迹。  

再向远处看去,云层将光完全掩盖。

天地间,只剩雪色。  

上元佳节,皇宫盛宴。  

马车缓缓行进,我掀开帘子看向外面的繁华。  

商贩叫卖,人影绰绰。  

我合上帘子,理好衣裙。  

过了片刻,感受到车停了。  

宫中除特设的宋将军外,不许马车随意行进,估摸着是到了皇城门外。  

爹爹从前面的马车旁走向我,摸了摸我的头,语气犹豫,眼神带着不放心。  

“阿汝,跟紧爹爹。”  

本来爹爹是不想带我来的,他知道,这种宴免不了和苏澄碰面。  

为了不让他担心,我揣着乖巧的模样,应了一声。  

刚落座,瞥见右斜方坐着苏澄和一位女眷。  

想必便是临云城那位。  

目光落在她身上不过几息,她便将头扭向这边,张望着。  

我慌忙收回目光,低着头假意看桌上的食盒,恐被她发现真正的打量者。  

片刻后,我靠着爹爹边上,看着周围的人推杯换盏。  

觥筹交错,冠盖如云,吹弹歌舞,欢笑一片。  

只见端坐高台的圣上轻咳一声,举起酒杯,四周立马噤声,优伶见状缓缓退下。  

“诸位爱卿,元宵喜乐。” 

群臣立刻举杯致谢,四面齐乐融融。  

宴席已行至过半,杯盘狼藉。  

大家都兴致缺缺,沉默着不说话。  

“听闻苏状元郎从临江带了位才女来,可有此事?”皇后抚着眉,漫不经心地讲道。  

皇后与舅舅向来貌合神离,舅舅又极为疼爱我,她想必是早已知晓我和苏澄解除婚约的事,有意而为之。  

舅舅尴尬地看着我和爹爹,然后掩饰性地想要跳过此事。  

没想到那姑娘倒是爽快人,直接站了起来,走到殿中。  

“回皇后,才女两字愧不敢当,民女确实来自临江。” 

皇后挑了挑眉,手撑着下巴,饶有兴致地讲道:“听说你作得一手好诗,何不展示一番?” 

她作揖后,从袖中拿出几张宣纸,呈给了皇上、皇后。  

舅舅阴着脸拿起宣纸,虽嘴角不变,眉头却舒展开来。  

“僵卧孤村不自哀,尚思为国戍轮台。夜阑卧听风吹雨,铁马冰河入梦来。” 

她的声音如流水般潺潺,却又铿锵有力,带着战士般的坚毅,清秀的脸庞,眼睛中闪烁着光芒。  

“民女虽为一介女子,却也深知家事不如国事,纵然民女手无缚鸡之力,却也想让手中之笔化作剑刃,为国效力。” 

听到这番话,我不禁心头一颤,眼神止不住地瞟向苏澄。  

果不其然,他满心欢喜,脸上尽是笑意和柔情。  

这种模样的苏澄,我只在梦里见过。  

很温柔,像梦里一样温柔。  

我大抵是疯了,才能一边难受地看着他眼中不属于我的爱意。  

一边庆幸我对他的了解,了解到他的神情能与梦中的他如出一辙。  

看到我眼神落寞的样子,爹爹低着头,拿着一颗葡萄塞到我手里,轻声说着:“阿汝,吃葡萄,有些人心脏,比不得这葡萄半分干净。” 

我难受地点点头,沉默着,一下一下剥着。  

没关系的,她确实比我优秀,比我更适合苏澄。  

我在心里想着,一遍又一遍在脑海里重复,试图让自己释怀。  

明明安慰着自己,但指尖葡萄的酸楚却实实在在遍及全身。

好像连我的存在,在此刻,都显得苦涩。  

一层一层撕扯下果皮,裸露出的果肉部分像此刻的我一样,无处遁形、无地自容。  

“恰逢今日是元夕佳节,民女还作有一词。” 

我羞愧得想要逃离,与此同时,她正在展现才情。  

“东风夜放花千树,更吹落,星如雨。宝马雕车香满路。凤箫声动,玉壶光转,一夜鱼龙舞。  

蛾儿雪柳黄金缕,笑语盈盈暗香去。众里寻他千百度,蓦然回首,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。” 

皇后眼睛闪过赏识的光芒,鼓着掌,吩咐宫人给群臣观赏宣纸上的诗。  

然后兴味盎然地追问着:“这前面几句倒是气派非凡,这后面那句‘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'是为何意?”  

葡萄汁浸透我的指尖。  

我呆愣地塞进嘴里,味同嚼蜡。  

“是美好的事物亦或是等候已久的人。”  

她振振有词,声音清脆得如银铃般。  

宣纸刚好传到了这,爹爹本想直接递给旁边的人,我固执地抬头,从爹爹手中拿过。  

打开一看,是我观摩了千千万万遍的字迹。  

是苏澄的字。  

这算是,话本中的,两厢情愿是吗?  

指尖渐渐变凉。  

看来,今年京城实在冷得不同寻常。  

不然怎么穿得严严实实,都还盖不住寒意。  

我将宣纸传给坐在旁边的大臣,余光还是不死心地看向苏澄。  

只要能看见他一丝异样的神情。  

我都会为之欢呼雀跃。  

然而,果然与我想的南辕北辙。  

听见她的话,他眉目含笑,神情自若,像是一株雏菊,隐晦地展现爱意。  

与和我在一起的时候,天差地别。  

我认识的苏澄温柔,却从不会对我流露出这种神情。  

就在此刻,我脑海里蹦出一个词。  

云泥之别。  

我与她,是云泥之别。  

高堂之上,皇后轻笑一声。  

“你这姑娘,颇有几分才气,倒也伶俐,叫什么?”  

她抬着头,目光如炬,一字一句道:“民女韩辛。”  

她身姿窈窕,素白色的衣衫衬得灵气逼人,许是临江的水养人,竟生得如此秀气,如一朵展开的白玉花。  

虽二十有一却屡建战功的宋将军率先放下酒杯,站起身向皇帝舅舅作揖。  

“皇上,此女所作《十一月四日风雨大作》属实是情真意切,可谓是惊才绝艳,倒不像是女子所写,不如赏赐一番?”  

黑亮垂直的发,斜飞的英挺剑眉,垂下细长蕴藏着锐利的黑眸,我依稀看见宋临唇瓣轻抿,低着头,正等候舅舅发话。  

舅舅迟疑着,许是不想让我和爹爹落了笑话。  

爹爹也皱着眉,没想到有这一出。  

我假装挽起碎发,擦拭耳边的泪珠。  

凑近爹爹耳畔,小声说着:“家事到底抵不过国事。”  

爹爹轻微地点点头,理了理衣冠,缓缓起身,同样作揖道:“宋将军所言极是,此女理应得赏。”  

皇后侧坐着,望向旁边的舅舅,低着头附和道:“确实是有几分灵气。”  

皇帝舅舅轻咳一声,挥手示意宋临和爹爹坐下,挽尊道:“孤适才思索良久,属实是不知小姑娘的喜好。不如赏云锦五匹,端砚、湖笔一副。”  

韩辛谢恩后落座,歌妓重新登台表演。  

我看向极少在宴会中说话的宋临,他拿着酒杯正望着一边,玩味地笑了笑。  

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,韩辛正与苏澄交谈甚欢。  

我向来不懂诗词曲赋,也不怪苏澄与我聊及这些时,总是兴致缺缺。  

是我太无趣了。  

我低下头,默默品尝宴席上的菜肴。  

在周遭的喧嚣声中,爹爹沉默地给我夹着菜。  

宴席结束。  

爹爹和我同坐一辆马车,穿过华月街。  

哪怕是京城的街道,此刻也是鼓乐齐鸣,珠围翠绕,盛况空前。  

他掀开帘子,指着外面的酒楼。  

“阿汝,想吃桃花酥吗?”  

一开始喜欢桃花酥,是因为糕点很甜。  

后来喜欢桃花酥,是因为这是苏澄带给我的。  

但现在实在提不起半分兴致,也不敢继续奢想。  

我该认清事实。  

“不用了,爹爹,我吃厌了。”  

“真的吃厌了。”  

我扯着衣袖,控制不住地叹了一口气,语气满是疲倦,但还是固执地说了两遍。  

也不知道是说给爹爹,还是说给自己听。  

爹爹看起来很疑惑,但也合上了帘子,不再讲话。  

6  

转眼又过一月。  

渐渐转暖,春日来临,冰雪消融。  

经元宵一战,韩辛算是在京城打响了名声。  

哪怕我大门不出,在院里也能听见下人议论那个来自临江的才女。  

我像霜打的茄子,蔫在小小的府宅内,将自己禁锢着。  

“阿汝,这是隔壁林伯伯的孙子,旭旭。”  

一个约莫七八岁的白净男童从远处走来,婴儿肥的脸上挂着一对可爱的小酒窝。  

近处看,眉清目秀,一副稚气未脱的样子。  

我捻着一块糖糕递给他,随后对着爹爹说道:“和小依年纪相仿,两人可曾见过?”  

小依是兄长的女儿,性格腼腆可爱。  

爹爹捋着胡子,满脸慈爱地看着左侧的亭子,笑着说:“小依,出来。”  

小依怯生生地探出头,眼睛扑闪扑闪的,犹豫地看了看我们,然后走了出来。  

我同样捻了一块糖糕给小依,转头对爹爹小声说:“同族内暂无与小依一辈的,兄长平日忙于工务,嫂嫂身子虚弱,小依一个人倒也孤单。两人年龄相似,也好做个玩伴。”  

小依和林旭两个孩童中间隔得远远的,却又忍不住别扭着偷偷瞥向对方。  

日暮时分,天空渐渐变成橘红色,大地被一片橙光笼罩。  

原本不熟络的孩童,到离别的时候,依依不舍了起来。  

我看向大门,等着林府的人来接孩子。  

橘红色的光撒在从远处走来的人发丝上。  

他走过来,摸了摸林旭的头,与我打个照面,礼数到位。  

“徐小姐,鄙人林寻,来接侄子回府。”  

我盯着他,感觉好像在哪见过。  

“去年云阳宴,可还记得?”他浅浅一笑,打趣道。  

难怪看起来颇为眼熟,原来是林公子。  

林公子善曲乐,弹奏的琴声变幻莫测,听起来时而缠绵悲切、时而雄伟激昂,在京城久负盛名。  

去年机缘巧合之下,有幸听过林公子弹奏。  

我垂着眸,应了一声,恭维道:“那是自然,林公子卓尔不群,怎能不记得。”  

他双手环胸笑盈盈地看着我,不语,只是笑中好像多了一层不明的意味。  

看来这句话对他很受用?  

小依眼里满是不舍,走到林寻身边,拽着旭旭的袖子。  

“你还会来吗?”  

旭旭学着林寻的样子,摸了摸比自己略矮些的小依的头。  

“会的,我答应你。”  

“约定好了,可作数?”小依犹豫地询问着。  

旭旭伸出手,与她拉勾。  

“作数。”  

一连数日,旭旭都按时到达。  

孩童的情感或许就是这般,真挚、澄澈,不掺丝毫欺骗。  

为了消遣自己,我主动请缨,承担看孩子的任务。  

我哼着熟悉的歌谣,看着两孩童玩乐。  

听见我哼歌,林寻默默走到旁边,等我唱完之后,和我交谈。  

自第一天交谈之后,林寻每次都主动与我搭话。  

“徐小姐可知,江玄有首小调……”林寻望着我,柔声说着。  

我尴尬地摇了摇头,他轻笑一声,又开始和我讲解。  

虽然几乎每一次谈论的曲乐知识,我都半懂不懂,甚至从未听闻。  

但他还是锲而不舍地和我聊天,实在是好脾气。  

大概是想和我打好关系,让我好好照看旭旭?  

又或者是无聊,想找人交流。  

不过有个人分散我的注意力,总该是好的。  

他像是一股和煦的清风,轻柔地吹过,温暖而又平静。  

总是静静地讲述着,好像不期许我的回应。  

却又会在我偶尔的回答后,露出惊喜和欣慰的模样。  

夕阳西下,林寻和旭旭离去。  

我摆摆手,让婢女带小依回去洗漱。  

一个人呆呆地坐在假山后,整理心情,想要尽快将那一切遗忘。  

可惜,防不胜防。  

越是不想知晓,越是知道得越快。  

路过的丫鬟大声议论着,隔着假山,声音从亭子传来。  

字字清晰,像是大小雨点纷纷落在荷叶上。  

“听说那临江来的才女,假扮男子去青楼走了一遭。”  

“哟?那可了不得,怎么这么不知礼节?”  

“谁知道呢,据说刚好被……”  

讲话的丫鬟将声音压低,神神秘秘的。  

我从遮挡人形的假山后走出,示意她们走过来  

“方才讲的,细说。”  

我双手环胸,皱着眉,一脸严肃。  

两人交换眼色,支支吾吾。  

“说。”  

我走近了些,两人低着头。  

年纪大些的丫鬟率先回话:“据说刚好被盘查青楼的宋将军抓住了。”  

“宋临?他何时管过青楼的事?”我诧异地问道。  

“回小姐,奴婢不知,许是宋将军心血来潮。”  

“更有甚者,说宋将军抓住那才女后,遣散众人,与她单独交谈。”旁边的丫鬟接话道,“足足……一个时辰呢。”  

我眉头皱得愈紧,厉声呵斥:“住口,空口无凭,这种事情不要乱传。”  

我顿了一下,继续说道:“莫要……毁了他人声誉。”  

往日里,我都是一副和善的模样。  

见我一反常态,她们低着头,不敢说话,点了点头后,讪讪地走了。  

我本以为日子会一天一天这样过去,该走的的人会渐渐从记忆中离场。  

在春日的黄昏,出人意料的,他再一次来到我的面前。  

“阿汝。”  

久违的、温柔的声音从背后传来。  

我转过身,他看着我,比先前多了一丝疲惫。  

“近日,可还好?”我默不作声地挪开一些,声音平淡。  

他从袖中拿出桃花酥,递到我手上。  

我怔怔地望着包好的油纸,推脱着:“吃厌了,放桌上吧。”  

他敷衍地应了声,随后坐在凳子上,回答了我前面的话。  

“尚可,还算过得去。”  

“苏公子年少有为又样貌非凡,更何况佳人相伴,不该这般措辞。”我不上心地回着,招手让两个孩童去远些戏耍。  

他无奈地笑了笑。  

“阿汝,太多东西你不明白。”  

又是这句。  

从小到大,苏澄说过最多的就是这句。  

好像全天下除了他没人懂。  

“苏澄,我不懂,那你大可不要和我说。”我不耐烦地回着。  

“阿汝,你还太稚嫩了。”  

“全天下不是只有你苏大公子才能明白。”  

“我若说韩辛她好像对宋临有意呢?”  

我抬眼看着他,他眼神飘忽中带着些许迷茫,好像很失意。  

“苏澄,无依无凭,你不该不信她。”  

我虽与韩辛素不相识,但忍不住出声反驳。  

我不想让他这样。  

如果是误会的话,那太遗憾了。  

他低下头,自嘲般笑着。  

“这种事情,感觉到了,便有八成是真的。”  

“苏澄,既然你对人家有意,就不要随意猜忌。”  

他似乎没有听见,只是呆呆地望着大门。  

苏澄一向这样,听不进我讲话,固执己见。  

远处,夕阳西下。  

林寻踏着橙红色的阳光而来。  

人影越来越清晰,直到我的面前。  

苏澄站起身,望了望我又看了看林寻。  

“这位是?”  

林寻比苏澄略高,看起来更为冷淡。  

“林寻。”  

他瞟了苏澄一眼,吐出两个字。  

交流这么久,林寻好像只有和我交谈时,才会不惜字如金。  

可能是乐师作派,人比较孤傲。  

而我平日带着两个孩子,不得不与我交流,了解旭旭情况。  

虽然暂时也没见他问旭旭的情况。  

“我来接林旭回府。”  

“徐小姐,糖葫芦。”  

他从袖中拿出包好的糖葫芦,递到我手上。  

糖葫芦上沾着芝麻,糖色晶莹剔透,看上去是华月街老伯那家买的。  

不过,府邸与华月街隔了几条街,他怎么忽然去那了。  

“听闻徐小姐喜吃甜食。”  

“希望徐小姐喜欢。” 

“阿汝,快和林公子道谢。”苏澄扯着我袖子,戒备似地说道。  

“不必言谢,林某倒怕是自己逾矩了。”  

林寻目不斜视,抬着头,余光都不曾给予苏澄。  

旭旭扯着小依的袖子,跑到林寻旁边。  

林寻照例摸了摸旭旭的头,对着旭旭说道:“天色已晚,身为男孩,再呆在这就不合适了,你年纪虽小,也要懂礼节。”  

旭旭睁着圆乎乎的眼睛,似懂非懂地点点头。  

“嗯,那该回去了。”  

林寻眼神有意无意地从苏澄身上飘过,估计是在打量这位当朝侍郎。  

苏澄看着我,借口有事走了。  

林寻带着我坐在亭子里,讲起曲乐。  

“南国有首小调,名为《止》” 

“讲的是南国官宦小姐被龌龊卑鄙的西域男子所骗的故事。” 

“男子看似正经,屡屡借朋友之名拜访,实则背地勾搭上南国公主。” 

“流连花丛,祸害了两位姑娘。” 

“此等奸险之人的故事,流传至今,受万人唾弃。” 

“曲乐曲乐,实则也是人心的写照。” 

他顿声,站起身,望了望上空。  

“天色已晚,不打扰徐小姐了,告辞。” 

林寻笑着颔首,牵起旭旭,回府。  

我坐在亭子里思索,感觉这个故事好像似曾相识。  

小依飞奔过来,一把抱住我,撞个满怀。  

人心真是难以捉摸的东西。  

明明不久前还爱得心甘情愿违抗圣旨,现在却颓唐得似乎与她再无瓜葛。  

次日,黄昏。  

“苏澄,你怎么又来了?”  

我坐在椅子上看着他,眼中满是不解。  

“我来看看你。”  

他又提了桃花酥来,放在桌上,随后坐在旁边的椅子上。  

“你不该来看我,若你真有什么芥蒂,大可和韩辛明讲。”  

我边说着,边将桃花酥打开,推向他那边,示意他尝。  

他捻起一块,尝了一口,余光止不住地瞄我。  

“你,不讨厌她?”  

“苏公子这是什么话?”  

我理着袖子,努力平复心中的情绪。  

“就算要怨,怨的也该是你。我与她素不相识,有什么可怨的。”  

他顿了顿,放下手中的桃花酥,问道:“那阿汝怨我吗?”  

我抬眼,给他倒了杯茶水。  

他顺手接过,喝着。  

“苏澄,那日我就告诉你了,我不怨你。”  

“与你相识这么久,你都对我无意。”  

“今日即便没有韩辛,也会有李辛、赵辛、王辛……”  

“说到底,不过是你与我不合适罢了。”  

“这是实情,我不怨任何人。”  

听到我的话,他呛出茶水,咳嗽了好几声。  

“阿汝,你倒是一如既往……直言不讳。”  

“实在清醒,苏某好生惭愧。”  

他自嘲地笑了笑,后背顺势倚靠着椅子,声音浸满了惆怅。  

“那你,还喜欢我吗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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